「庖丁鼓刀,易牙烹熬。
水欲新而釜欲洁,
火恶陈(江右久不改火,火色皆青。)而薪恶劳。
九蒸暴而日燥,百上下而汤鏖。
尝项上之一脔,嚼霜前之两螯。
烂樱珠之煎蜜,翁杏酪之蒸羔。
蛤半熟而含酒,蟹微生而带糟。
盖聚物之夭美,以养吾之老饕。
婉彼姬姜,颜如李桃。
弹湘妃之玉瑟,鼓帝子之云敖。
命仙人之萼绿华,舞古曲之郁轮袍。
引南海之玻黎,酌凉州之蒲萄。
愿先生之耆寿,分余沥于两髦。
候红潮于玉颊,惊暖响于檀槽。
忽累珠之妙唱,抽独茧之长缲。
闵手倦而少休,疑吻燥而当膏。
倒一缸之雪乳,列百柁之琼艘。
各眼滟于秋水,咸骨醉于春醪。
美人告去已而云散,先生方兀然而禅逃。
响松风于蟹眼,浮雪花于兔毫。
先生一笑而起,渺海阔而天高。」
苏轼的《老饕赋》中,有「引南海之玻黎(玻璃),酌凉州之蒲萄。」之句,是对葡萄酒的描述,还说到饮酒的器皿—以南海的玻璃杯,饮用凉州来的蒲萄酒。南海与凉州按推理应该是泛称,南海玻璃指的是进口货,凉州葡萄酒因孟陀以一斛贿赂宦官张让,鬻得凉州刺史一职而成了名牌,此点暂且不作深究。但从这两句可以清楚知道苏东坡的确对饮食很讲究,饮好酒,用靓杯。很难想象生于十二世纪的他,手中拿着的玻璃杯子和我们现代的有甚么分别?老钟不是考古学家,极其量是个好酒贪杯之徒,酒后不拥娇娆,却多看几本书而已,醉话作不得准,回说宋朝因外侮不断,终于败退南方,是为南宋。
南宋使臣彭大雅和徐霆出使蒙古草原,回来后向朝廷上呈了《黑鞑事略》,里面记载「又两次金帐中送葡萄酒,盛以玻璃瓶,一瓶可得十余小盏,其色如南方柿漆,味甚甜。闻多饮亦醉,但无缘多饮耳。回回国贡来。」文字引证了苏东坡所说,在宋朝,不单有玻璃杯,连玻璃瓶也有了,而且都是饮用葡萄酒的器皿。
南宋偏安,表面繁华,然而太原等葡萄产区已经沦陷了,真正的葡萄酒不再是寻常百姓可以负担的消费品。而且在战乱中葡萄酒的酿造法在民间也差不多失传了,中土自酿的葡萄酒,大体上都是按《北山酒经》上的《蒲萄酒法》,以本地能寻到的土生葡萄,混上谷物后加酒曲来酿制的,味道当然有差异。
小量从西域或江北偷运来的葡萄酒,虽然未至于孟陀的贿酒那么名贵,但陆游于「夜寒与客烧干柴取暖戏作」一诗以之来与貂鼠裘相比,由是可见当时葡萄酒的珍贵。
槁竹干薪隔岁求,正虞雪夜客相投。
如倾潋潋蒲萄酒,似拥重重貂鼠裘。
一睡策勋殊可喜,千金论价恐难酬。
他时铁马榆关外,忆此犹当笑不休。